之《导言》
在路德生平的改革大业中,先后甚至同时面对多重对手。先是教廷与教宗派,接着是激进的改革团体如重洗派,最后是人文主义阵营。就后者而言,1524-1525年间与人文主义大师伊拉斯谟的笔战最为著名。《论意志的捆绑》是路德神学论文中最复杂的一本著作,也是他认为最值得流传后代的作品之一。写这书的目的是为了反驳伊拉斯谟,特别是伊氏曾在前一年写了《论自由意志》来阐述他的观点。
……奥古斯丁早已提及,人类堕落之后,在经历上帝恩典的事上,是无从采取主动的。在这方面,路德可说是更加往前推了一步,推到堕落之前的创造。也就是从受造的地位来看,人有限的意志在与上帝无限的意志互动下,是没有自由可言的。绝对自由意志是上帝的属性,受造且有限的人类并不配享有,它仅适用于对创造并掌管万有之上帝的描述。不过,我们从文中亦可看见,路德并为全盘否定人有选择的自由,但必须局限于在人以下的事务,如生活中衣食住行等事。至于关乎救恩的事,或触及他绝对的主权,人丝毫没有置喙的余地。
之《正文》
所有人的心都是被蒙蔽的,所以,即使他们能背诵圣经中的一切,并且知道如何引用, 然而他们却什么都没有理解,什么都没有真正领会。他们既不相信上帝,也不相信自己是上帝的创造物,或其他任何东西,如同《诗篇》十三篇14章1节所说:“愚顽人心里说:‘没有上帝。’”因为要明白圣经,不管是全部或是其中任何一部分,都需要圣灵的同在。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你谈的是外在的明白易懂性,则就没有残存任何一点东西是模糊难解或含糊其辞的,因为圣经中的每一件事都是藉着道产生而被带入最清楚明确的亮光中,并且向全体世人公开。
……那就是:上帝从不偶然性地预知任何事,他是藉着他不变的、永恒的和绝无谬误的旨意(意志)来预知、计划和执行所有的事。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把“人有自由选择能力”完全推翻而且粉碎了。
因为不论是上帝的或人的意志,所做的不管是善的或是恶的,都不会在任何强迫之下去做,而是由于完全的乐意或欲望,就如拥有真正的自由一样;然而上帝的意志是不变的而且是绝无谬误的,同时它也掌握我们无常的意志,就如波伊提乌所唱的歌:“不变如昔的你使万物运转”;此外,我们的意志本身也不可能行善(特别当它是邪恶的时候)。
我已经在上文说明,自由意志只属乎上帝,而不属乎任何人。
……并且我所指的上帝话语,包括律法和福音,律法需要行为,福音需要信心。因为恩典和圣灵就是生命本身,而引导我们至这种生命的是上帝的话语及工作,所以除了上帝话语和工作,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可以导引人至上帝的恩典或永恒的救恩。
圣经不仅把人类描绘成是受束缚的、悲惨的、被俘虏的、有病的、死寂的,还在他受尽折磨的其他不幸境遇之上,因着掌管他的撒旦,加上悲惨的盲目,使得他相信自己是自由的、快乐的、不受束缚的、有能力的、健康的、生气勃勃的。因撒旦知道:人类若晓得自己不幸的境遇,它就连一个人也不能留在它的国度,既然整本圣经极度高举上帝,将他颂赞成靠近灵性痛悔的那一位(诗34:18),就像基督也根据《以赛亚书》六十一章宣称自己是受差遣来传福音给贫穷人,并且修复心灵破碎人的(路4:18)。因此,防止人类认出自己的苦境,并使他们一直以为他们能够行每件要他们做的事,是撒旦的工作。摩西或制定律法者的工作却和这个相反,他的工作是要藉律法使人清楚明白他的苦境,并且藉自以为是的自知之明来破碎和混乱他,藉以预备他领受恩典的心,使他能够到基督跟前来以致得救。因此,律法所成就的并不荒唐反倒是严肃及必要的。
……众所周知,即使中世纪大学的哲学和神学教授以及现代人,都确实自认人无法尽心爱上帝;即使真有的话,他也无法实践其他的诫命,因为正如基督所声明的(太22:40),所有的诫命都因这条而定。所以,即使有众经院哲学派博士的证言,事实仍然是:律法的字句,并没有显示自由意志的证据,而是说明我们应该做什么以及我们无法做什么。
“我断不喜悦恶人死亡”这句话,如你所看到的,除了向全世界传讲并显露上帝的慈爱以外,没有别的目的。这种慈爱,只有处在苦难之中以及面对死亡受尽恐惧折磨的人方能喜乐感激地接受,因为律法在他们身上已经发挥功能,并使他们知罪。然而,那些尚未经验律法的功用,既不承认自己有罪,对死亡也没有感觉的人,就不需要那句话所应许的慈爱。可是,为什么有人会受到律法的影响,有人却不为所动,使得前者接受、后者蔑视所提供的恩典,这是另一个问题,一个以西结在这段经文并没有处理的问题。因为他在这里谈论的是上帝所传讲和提供的慈爱,而非上帝那隐藏和令人敬畏的旨意。他按着自己的智慧,命定哪一种和谁是他所定意会成为他传讲和提供之慈爱的领受者及分享者。人对上帝的旨意只有敬拜却不容询问。上帝这种至高无上令人肃然起敬的旨意,是专为他自己保留的,禁止我们接近,比无数的柯里西安洞穴更值得我们敬畏。
……根据他的道,他不愿意恶人死亡;但根据他深不可测的旨意,却定意恶人死亡。然而,注意他的道是我们的事,而不要理会那深不可测的旨意,因为我们是靠他的道,不是靠那深不可测的旨意被引导的。毕竟,谁能靠着一个全然深不可测和不可知的旨意来引导自己呢?只有单单知道上帝里面有某种深不可测的旨意,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这个旨意所定意的是什么、为什么如此定意,以及定意到什么程度,我们毫无权利去询问、渴望、关心或干涉,只能去敬畏和崇拜。
……因为他既带着救恩的道来到万人中,而且就像他在马太福音第二十三章第37节所说的:“我多次愿意聚集你的儿女,只是你们不愿意!”过错在于人不承认他,因他愿意万人得救(提前2:4)。可是,为什么他那至高无上的主权,不除去或改变我们这个在万人里面都有的意志上的瑕疵呢?这是人没有能力做的,既然人不得不有这个瑕疵,为什么他还要把这个瑕疵归咎于人呢?我们没有权力对此质问;况且,虽然你可以提出许多质问,但你却永远不会得到答案。就像保罗在《罗马书》九章20节所说的:“你是谁,竟敢向上帝强嘴呢?”针对以西结的那段经文,这些意见也够多了,让我们继续剩余的部分吧!
……正如律法的字句,其目的是为了教导和启迪,教导我们该做的并让我们知道我们无法做到。而有关赏赐的字句则指将会发生的事,目的是为了劝勉和警告。敬畏上帝的人藉此会觉悟,得安慰,并受激励而勇往直前,不屈不挠,同时在行善及忍耐上得胜,以免疲倦生厌或灰心丧志。这就像保罗劝勉他的哥林多教会说:“你们务要坚固,不可摇动,常常竭力多做主工,因为知道你们的辛劳,在主里面不是徒然的”;上帝也同样藉着“我是你极大的赏赐”(创15:1)这句话来安慰亚伯拉罕。这和你试图藉着告诉某人“他的行为毫无疑问地讨上帝的喜悦”,藉以鼓励他的情况恰恰相同,这是圣经用得相当频繁的一种安慰人的方式。此外,一个人若知道自己讨上帝的喜悦也是个不小的安慰,即使没有随之而来的其他赏赐(虽然这是不可能的)。
既然上帝在众人里面运行,并且发动一切的事,他必然也在撒旦和不敬畏上帝的人里面运作和行动。可是,他却按照他们的本相和他发现他们将成为怎样,就在他们里面行动;那就是说,既然他们是厌恶上帝及邪恶的,受到这种上帝无所不能之行动的感染,他们只能做厌恶上帝和邪恶的事。
因此,上帝亲自促动的邪恶之事得以成就,是工具的错,因为上帝不允许他闲懒无用。
虽然当一个人厌恶上帝,并且上帝任其随心所欲,没有上帝的灵同在,他就无法立志向善或行善,但是,我们也相信上帝是无所不能的,而且不敬畏上帝人也是上帝的受造物,这些都是定论,并且是确定的。上帝的无所不能,使不敬畏上帝的人不可能避开上帝的运作与行动,因为他必然受制于此,而且遵守上帝的运作与行动。可是,他的败坏或对上帝的厌恶,使他不可能受到好的影响与感动。上帝不可能为了人厌恶的缘故,就放弃他的无所不能。因此结果是人不断且必然地犯罪,走入歧途,直到他被上帝的圣灵纠正。
有人问,上帝本来可以保护亚当,那么从另一个谱系,或一个先经他洁净的后裔来创造我们,那他为什么要让始祖堕落,为什么既然创造了我们,又让我们受到同样的罪恶所污染呢?我对这些人的回答是同样的。因为他是上帝,并且既然没有任何东西与上帝的旨意相等或超越其上,上帝旨意本身就是万物的法则,那么就没有任何原因或理由,能为他的旨意定下法则或判断的标准。因为如果有,那这旨意就不再是上帝的旨意了。因为上帝所定意的是对的,不是因为他现在或过去不得不如此定意,刚好相反,因为他如此定意,所以发生的事就一定是对的。你可以为受造物的意志分派原因和理由,但却不能为创造者的意志指定原因和理由,除非你在他之上设立另一位创造者。
……但是,假定我们承认上帝有预知及无所不能,那么无可辩驳的逻辑会自然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受造并不是凭我们自己,也不是靠自己而活或采取任何行动,而是靠着他的无所不能。既然他事先知道我们应该是怎样的人,现在也依此来塑造我们、推动我们和掌管我们,那么试问,在我们里面还能有什么自由可以变成不同于他的预知或正在造就的情形呢?所以,上帝的预知和无所不能完全与我们的自由意志相对立,因为不是上帝有可能在预知上被蒙蔽,同时在行动中出错(这是不可能的),就是我们必须依照他的预知与活动来行动及受他的影响。
并不是没有律法,就不会犯罪,或不会显多,而是没有律法,罪就不会被视为过犯,或者罪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就不为人所知了;相反,如果没有律法,绝大多数的罪及最重大的罪,就都被视为义了。现在,既然人不能认清罪,就没有任何补救的余地,也没有医治的希望可言,既然人想象自己很健康,不需要医生,他们就不会去接触治疗者。因此,为了使自认为健康的人认清罪的严重性与大小,以便使他的骄傲变为谦虚,并使他们渴慕、盼望在基督里所提供的恩典,那就需要以律法来使人知罪。
感谢摘录者“一部书”肢体许可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