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ichael Reeves, Tim Chester
“唯独上帝的荣耀”,这是其中一句概括宗教改革思潮的关键口号。宗教改革把做成得救的所有事情从人这里推开,转而放在上帝脚前。无人能说:“我得到永生,这是因为我有好的生活,在信仰方面虔诚,或我有聪明的头脑。”所有荣耀属于上帝。在这方面,改教家们反映的是保罗在哥林多前书1:28-31的观念:
上帝也拣选了世上卑贱的,被人厌恶的,以及那无有的,为要废掉那有的,使一切有血气的,在上帝面前一个也不能自夸。但你们得在基督耶稣里是本乎上帝,上帝又使祂成为我们的智慧、公义、圣洁、救赎。如经上所记:“夸口的,当指着主夸口。”
但“唯独上帝的荣耀”也概括了一种宗教改革的人生。日常生活成为我们在当中荣耀上帝的场景。改教家们强调日常生活,这是因为他们重新发现圣经,因这反映的是合乎圣经的基督教信仰,但这也源于他们重新发现因信称义。
重新定向的善行
人把弥撒看作是一种献祭,认为重演加略山上发生的事,可以保证得到上帝祝福。因这保证得到上帝祝福,那么人越多多举行弥撒,就越讨上帝喜悦。会众无需到场,可以由神职人员机械式反复诵读一些话来进行弥撒。这种做法强化了这观念,就是基督教信仰的核心,发生在远离日常生活之外的地方。这导致一个分裂的世界:属灵的世界和世俗的世界。
上帝看为重要的活动发生在哪里?如果我们按罗马天主教的观点,靠着由施行圣礼注入到我们里面的“恩典”称义,那么,对于上帝来说重要的活动,就是在教堂里举行圣礼的活动。又或者,如果我们要通过神秘主义和默想实现与基督联合,那么对上帝来说重要的活动,就是发生在修道院。如果你要认识上帝,你就去当修士。如果你要服侍上帝,你就去当神父。
路德重新发现因信称义,这就把做这些事情的所有动力一扫而光。上帝并不要求人尽宗教本分,当作对得救的偿还。如果称义是通过信心,那么宗教活动的焦点和性质就发生了根本转变。
路德在他的专著《基督徒的自由》中详细讨论了善行的性质。他从称义开始。我们唯独因信得救,“这信不能与行为相连共存。”路德的意思,就是你不能宣告自己是部分因着信,部分靠行为得救。任何宣告你的行为对你得救有所贡献的说法,都是否定了信心的效力。如果唯独相信基督使人得救,那么就没有别的事情能给我们带来好处。
这引发一个问题,那么圣经为什么命令人要行如此多的善行?一个回答就是,圣经的命令向我们显明我们是无能为力。通过这些命令,一个人“真正降卑,在自己眼中降低到一无所是的地步”。圣经命令的目的,是引导我们来到上帝的应许面前,驱使我们来到基督怀里。
那么我们现在能忽略行善吗?保罗在罗马书6:1-2对这问题的回答是:“断乎不可!”路德的回答也类似:“我回答说,不是这样的,你们这些恶人,事情不是这样的。”他解释说:
“虽然正如我曾说过那样,一个人是在里面,在他的灵里,因信丰丰富富和充分得称义,因此,除了这信心和这些丰富必须天天成长,一直去到将来的人生,人已经得着他所需的一切;然而,他继续在这地上过着肉身的生活。在这生活当中,他必须控制自己的身体,与人交往。在这方面,行为开始发生作用;在这方面,一个人不能享受悠闲;在这方面,他必须确实留意操练他的身体,禁食,警醒守望,努力工作,还有其他合理的操练,让他的生活顺服于圣灵,以至于这生活要顺服里面的人和信心,与之相符,而不是反抗信心,拦阻里面的人,身体若不受控,按其本性就会如此行。这里面的人是凭信心按上帝的形象造的,因基督的缘故,既是喜乐也是有福,上帝在基督里,把如此多福益加给他;因此,他专注一样事情,就是欢喜服侍上帝,不是要得好处,而是用那非强迫的爱服侍上帝。”
这就是路德所说的。首先,虽然我们控制身体,不是为了让我们能上天堂,我们确实仍要在“这地上过着肉身的生活”,属灵操练很重要,能确保我们外在生活与我们里面新的地位一致,让我们的身体“顺服里面的人和信心,与之相符”。我们每一个人需要禁食和努力劳动的程度和处境因人而异,因为我们的目标,是控制肉体的私欲。这样的自我操练本身并不是目的,而是达到节制的途径。“因为那些自以为是,认定因行为称义的人,并不重视治死肉体的私欲,只重视行为本身,认为只要他们尽力做了许多和重要的善行,他们就已经做得好,已经变成义。”
第二,虽然我们控制身体,不是为了让我们能上天堂,我们却欢喜这样做,因为上帝在基督里赋予我们好处,我们现在要“欢喜服侍上帝”。之前我们服侍上帝,因我们认为这要使我们得救,这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服侍。现在我们“用那非强迫的爱”服侍上帝。
然后路德提供了各种不同的类比,举例说明他的要点:
“我们就像堕落前的亚当和夏娃,他们自由工作,讨上帝喜悦,而不是为了得到义,义是他们已经完全得到的。
我们就像主教,主教履行职分,因为他是主教,而不是为了成为一位主教。
我们就像一棵结好果子的树,因为这是一棵好树,而不是为了变成一棵好树。
我们就像建得很好的房屋。一栋好的房屋,并不造就一个好的建房子的人。是好的建房子的人,造就一栋好的房屋。我们的行为并不使我们成为好人。我们一旦因信变为善,就生出善行。”
福音使我们得自由,让我们无需行善,让我们自己得救;福音使我们得自由,为其他人的缘故行善。
“人……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让自己成为义,得救。因此,他在所行的一切事上,应接受这想法指引,单单思想这一件事,就是他可以在所行的一切事上服侍其他人,使其他人得益,除了他邻居的需要和好处,就无需考虑任何事情。”
我们不是为上帝行善,而是从上帝领受善。但这从上帝领受的善,为的是流向其他人。基督与我们感同身受,因此“从基督流出的善,正流进我们里面”。同样,我们要与其他人感同身受,让善事“流到那些需要这些善事的人身上”。
天主教会相信一个人能靠行善得救。因此人行善,是为上帝行,为的是获得神的认可。但路德拒绝善行是为上帝行的这种观念。毕竟上帝不需要我们的善行,祂不需要。我们行善,而是为我们邻居行的。因此,我们不是为上帝行善,否则,这就要把我们带出这世界(属灵操练,修道院的生活,独身和自甘贫穷的起誓),福音而是驱动我们重新进入世界,用爱心服侍其他人。
“因此我们得出结论,一个基督徒不是在自己里面,而是在基督里,在他的邻舍里面活着。否则,他就不是一个基督徒。他因信在基督里活着,通过爱,在他的邻居里面活着。因信,他被提升,超越自己进入上帝里面。因爱,他下降,让自己比自己更低,进入到他邻居里面。”
那么,行这些善行的最好地方是在哪里?不是在修道院。中世纪最好的修道院,曾经是照顾人健康,教育,供应穷人需要的中心。但太过经常的是,它们变成了隐退离开这世界,进入个人世界,做服务自我的祷告和默想的地方。它们成了最不能服侍有需要邻居的地方,因为你那有需要的邻居是在它外面。
是什么让一件事情成为善行,讨上帝喜悦的善行?中世纪的罗马天主教能这样列举善行:各样圣礼,等等。但是,按照改教家们的看法,让一件事情成为善行的,并不是它外在的形式,而是行这事的时候所凭的信心。讨上帝喜悦的是信心。
这给人如何看待人生带来根本影响。在中世纪的罗马天主教世界,人绝不会把换尿布看作是善行,或属灵的行为。有功德的行为,是在教会和修道院里做的。但如果信心是决定因素,那么任何行为,只要是为上帝而做,是出于信心的行为,就是讨上帝喜悦。突然之间,人能服侍上帝的场景变得宽广,从修道院和独处的斗室扩展到全世界。工场和家里成了圣地。
路德用最实在的方式把这种信念付诸实践。1523年,一群在尼姆斯尘的西笃会修道院修女联络路德。她们被宗教改革的神学说服,现在要路德帮助她们逃跑修道院的生活。路德让一位商人帮忙,这人经常为修道院运送鲱鱼。四月四号,修女们藏身在装鱼的空桶里逃跑了。她们的家人拒绝接她们回家,也许因为这刚刚发生的事,按教会法来说还是一件罪行。所以路德逐渐为她们所有人安排丈夫。所有人。一个除外。路德不能为她们的领头人卡塔琳娜·冯·博拉找到丈夫。所以,多少有违自己的意愿,路德他自己与她结婚。他当时四十一岁,而她是二十六岁。
虽然路德从未打算结婚,他们两人却证明是天作之合,两人之间产生了强烈感情。他们搬到那座“黑色修道院”,那座从前的奥古斯丁修会修道院,卡塔琳娜在那里管理农场,酿啤酒,开一家医院,接待学生和客人,生了六个孩子。路德把她称为“威登堡的晨星”,因为她每天早上4:00起床,还把她称为“祖茨多夫的老板”,祖茨多夫是那农场的名字。
(待续)
译自《为什么宗教改革依然重要》,Why the Reformation Still Matters,作者:Michael Reeves, Tim Chester, Crossway,2016.
重新定义祭司职分
因信称义,这意味着你不再需要一位神父当中间人。所有基督徒都能通过基督直接来到上帝面前。因此,路德在他1523年的专著《论侍奉》里论证说,每一个基督徒都是祭司。或者其实只有一位祭司,就是耶稣基督。但所有在祂里面的人都是祭司,都能来到上帝面前。“我们是祭司,正如祂是祭司;我们是儿子,正如祂是儿子;我们是君王,正如祂是君王。”
罗马天主教会把自己分成两等人:神职人员和平信徒。路德废弃了这种区分。一个基督徒在受洗的时候就成了一位祭司。路德指出,旧约的祭司并不是任命,而是生来就是。只有那些生在祭司家庭的人才能担任祭司。他论证说,新约也是如此。我们重生的时候,我们成为祭司。因此,“所有基督徒都是祭司,所有祭司都是基督徒。”这意味着罗马天主教统治集团的人,“并不让一个人成为祭司,除非这人否认他从前是一位祭司。因此他们把这人变成一位祭司,这件事本身实际上就撤销了他的祭司职分。”
路德列举了祭司的七种职分:“一位祭司的职份主要是这些:教导,传讲和宣告上帝的道,施洗,让主餐分别为圣或施行主餐,捆绑和释放罪,为其他人祷告,献祭,判断所有的教义和灵。”路德然后一样接一样说明,在每一种情形里表明这些是全体基督徒的本分。为了防止上帝的百姓出现混乱,教会通常选择一些人在这些事情上作带领,但是“在紧急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可以按他看为最好的加以使用。”因此路德认为我们应当用“祭司”来称呼那些被赋予责任,施行圣道和圣礼的人。他得出结论说:
“这是我们采取的立场:只有上帝让所有基督徒宣告的道,上帝没有别的道;除了任何基督徒都能施行的洗礼,没有别的洗礼;除了任何基督徒都能守,基督已经设立的主餐,没有别的守主餐;除了任何基督徒都能捆绑或释放的罪,没有别的罪;除了每一位基督徒的身体,没有别的献祭;除了每一位基督徒能献上的祷告,没有别的祷告。除了基督徒,无人能判断教义。这些构成祭司和君王的职分。”
人常常误解了“信徒皆祭司”,以为这指的是教会没有职份,或者每一个人都是他自己的祭司,不向别的任何人负责交账。但是对路德来说,“信徒皆祭司”从来就不是关乎单独一个人的事情。它总是关乎作为一家合一教会聚集在一起的事。这既是一项特权也是一种责任,既是一种地位也是一种服侍。上帝已经使我们成为一体,或者用路德喜欢的一个画面说,我们是“一个蛋糕”,我们的合一彰显在我们彼此相爱上。路德描写教会是communio sanctorum,“圣徒的共同体”。
天主教会把成为神父说成是“担任圣职”,现在仍是如此。路德也使用了这说法,但颠覆了它的意思。“上帝建立的真正圣职和敬虔根基是这三样:祭司的职份,家庭和民事政府。”祭司的职份,他指的是“参与到教牧职份或上帝话语事工当中的人”,但担任圣职的不仅仅是教会领袖。父亲,母亲,孩子,仆人,王子,法官,官员、办事员都是在“做一种圣洁的工作,是一种圣职的成员”。
重新定位献祭
宗教改革重新定义了祭司职分,也重新定义了献祭。这些抗罗宗祭司把怎样的祭物献给上帝?不是弥撒。基督的赎罪献祭是已经完成的工作,完整,不能加添,也无需任何扩展。因此抗罗宗的祭司不是在弥撒中再次献上基督,为要得到上帝的恩典,他们而是回应上帝的怜悯,献上自己(罗12:1)。我们不是通过重复基督的献祭得上帝眷顾。我们是通过感恩献上我们自己的生命,回应上帝在基督里的恩待。路德写道:
“新约圣经除了所有人都能献上的那祭,就没有献祭,那就是罗马书12章描写的献祭,保罗在那里教导,我们献上我们的身体,作为祭物,正如基督在十字架上为我们献上祂的身体。他在这献祭中包括了献上赞美与感恩。彼得同样在彼得前书第2章命令说,我们通过耶稣基督献上上帝悦纳的属灵的祭物,就是我们自己,不是金子或牲畜……在教会只有这种献祭,就是我们的身体。因为在今天,除了那由上帝的圣道献上,并使之完全的祭,就不可能有别的献祭,因为正如我们说过的,神的话语是所有人共有的,同样,献祭也必须是所有人共同献上。”
但是路德也重新定位了献祭的地方。献祭不再是在一座教堂的一个祭坛上。确实在一种意义上,献祭不可能发生在这地方。我们而是在上帝安置我们的任何处境中,把我们自己的生命献给上帝。各处都成为圣地。日常生活是圣地,我们在当中向上帝献上感恩的祭。
隐退脱离世界,这根本不能让人更容易讨上帝喜悦,反而让它变得更难,因为要是隐退,你就没有时间完成上帝赋予你的任务。
“你是一位丈夫,你认为你在管理妻子儿女,家里的佣人和财产,让所有人顺服上帝,你不伤害任何人这方面没有多少事情可做吗?啊,如果你有五个脑袋和十只手,那么你就会变得太软弱,不能完成你的任务,因此你就绝不会胆敢想去朝圣,或者做任何类型的圣徒工作。”
(待续)
译自《为什么宗教改革依然重要》,Why the Reformation Still Matters,作者:Michael Reeves, Tim Chester, Crossway,2016.
天职
中世纪的人使用“呼召”或“天职”一词,描写宗教呼召和神圣侍奉。路德使用这说法,把它重新应用在所有基督徒发现自己身处任何处境中正在做的事。确实,那些相信人在修道院能最好服侍上帝的人,是拒绝了神要他们服事人的这真正“呼召”,反而选择去做自己私人的崇拜。路德使用的关键经文是哥林多前书7:20:“各人蒙召的时候是什么身份,仍要守住这身份。”
共同创造
我们用主祷文祷告,求上帝赐我们日用的饮食,而祂确实赐我们这日用的饮食。但祂供应这日用饮食的正常方法,不是像祂在旷野供应以色列人那样,从天降下吗哪。通常,祂是通过农夫、磨坊工人和面包师傅供应人的饮食。如果我从超市购买我日用的饮食,这是否意味着上帝没有供应这日用饮食?我是不是要感谢沃尔玛,而不是感谢上帝?路德的回答是,上帝通过农夫、磨坊工人和面包师傅供应人日用的饮食。
上帝创造的工作,不仅是祂起初让世界变为有的作为,祂还身为创造主,做工维系祂的世界。但祂是通过人类的行动做这维系工作。我们与上帝共同创造。当然,这就让农夫、磨坊工人和面包师傅的工作具有了重大意义。他们的工作是一种共同创造的行动。他们是在与上帝合作。上帝通过挤牛奶女工的天职在挤奶牛。路德说,天职是“上帝的面具”。我们看到的是挤牛奶的女工,但在这挤牛奶女工背后是上帝的工作。
天职不仅是人谋生的手段。上帝本可以选择像一开始用尘土造人那样,让这世界充满人口,但祂却选择通过男女繁衍创造新的人类生命。祂选择在家庭的处境中养育儿女。因此天职这观念包含了人作丈夫或妻子,父亲或母亲的角色。还有,上帝选择通过地上的政府保护人类生活,使之井然有序,因此政治也可以是一种天职。上帝常常通过医生做医治的工作。祂通过艺术家创造美好的作品。
一位做生意的基督徒曾经有一次对我说:
“按照大部分的基督教教导,人工作的价值只体现在宣讲那一刻,因为它认为工作本身不是侍奉。没有什么教导讲的是通过工作让工作变得与众不同。或者人只重视通过公共服务影响生命质量的工作(例如教师和护士),但并不重视创造财富的工作。许多上班的基督徒工作完了,并没有得到积极反馈。创造财富的工作,不像健康服务和福音事工的工作那样有道德愿景。”
与这形成对比的是,路德说:“看起来是世俗的工作,实际上是赞美上帝,表明一种大大讨祂喜悦的顺服。”家庭工作可能“看起来没有圣洁的样子,但是上帝更大大看重的,正是这些家务劳动,远超修士修女的所有工作。”我们并不需要离开世界,进入修道院才能服侍上帝。我们在生活的所有方面荣耀上帝。上帝眼中不存在职业等级高低。英格兰改教家喇提美尔(Hugh Latimer,约1487-1555)说,
“我们的救主基督是一位木匠,努力工作谋生。因此让人不要藐视在一种通常的呼召和职业中跟从祂。正如祂自己取了人的样式,以此祝福我们的人性,同样祂做工,祝福所有的职业和技艺。”
本位和呼召
路德教训的其中一个强项,就是这教训让不信之人的工作具有价值,与此同时为基督徒的工作加增额外动力。路德使用两个不同的词描述我们在社会上的活动:“本位”(Stand)和“呼召”或“天职”(Beruf)。每一个人在生活中都有一个本位,相信的人和不信的人都一样。我们所有人都有上帝分派给我们的一个位置。当我们在这些本位之内做工,我们所有人都在上帝施行护理之工看顾世界的工作当中出一份力。
但是基督徒回应上帝的道,看他们的本位是来自于上帝的呼召。我们明白我们的本位是从上帝而来的呼召,是要荣耀祂,服事其他人。把一个本位转变成为呼召的是信心。凭着信心,我们看到我们日常的活动是上帝交给我们的任务,为的是荣耀祂,给人带来共同利益。
许多基督徒很挣扎,很难感觉自己有一种呼召。对此,路德说:“你怎么可能没有蒙呼召?你总是处在某种状态或本位当中,你总是一位丈夫或妻子,男孩或女孩,或仆人。”路德无法理解“发现你的呼召”这样的说法。你的呼召并不是奥秘,或难以分辨。你的呼召就是你生活当前的处境。如果你是一位母亲,那么你的呼召就是当一位母亲。如果你是一位办公室职员,你的呼召就是当办公室职员。你有改变的自由,但你无需等着去发现从上帝而来的一句奥秘话语,才能为你的改变找到根据。你的责任就是在你当前的处境当中服事你的邻居。
但现在我们应当清楚看到,对路德来说,天职远远不只是简单的要做好你工作的呼召。今天“天职”或“职业”这词,人按狭义使用,指的是你的职业或工作。所以,比方我们使用“职业培训”这样说法,指的是培训去做一份工作,而不是训练去做其他事情。但是路德使用这说法描述每一种社会活动或功能。这是一种呼召,不仅仅是好好履行我们的责任,也是看上帝通过人在社会上的互动做工。韦真尔(Gene Edward Veith)评论说:
“对基督徒来说,意识到职业是上帝的面具,就让整个人生,就连我们存在最平凡的方面,也成为荣耀上帝的机会。每次有人为你做一些事情——在餐馆给你上菜,在你走后收拾饭桌,为你建房屋,传讲一篇讲道——都要为着上帝用来祝福你的人感恩,为着上帝赐给我们不配的恩赐赞美祂。你享受你的食物吗?为着预备这食物的手荣耀上帝。一件艺术品——一段音乐,一本小说,一部电影是否打动了你?为着上帝赐给人类如此艺术的天赋荣耀祂。”
人应用对天职的认识时可能会遇到危险。首先,这可能让人消极被动接受现状,不管这现状是多么不公义。如果你发现自己做这工作时遭遇不良对待,因这是上帝对你的人生呼召,你是否会继续做这工作?说上帝呼召你留下来,这是误会了路德的意思。他的要点,不是你不可以改变你的角色,而是你不需要改变。如果你真的要服侍上帝,你并不需要不再当面包师傅,改去当修道士。你当面包师傅,也能服侍上帝。但如果你有机会改变你的角色,那么就改变吧——只要这是正当合法的角色,只要你接受这新的角色时,继续对天职有同样的认识。
第二,这可能会让人心生一种态度,把服侍上帝和服事上司混淆起来。如果你在工作场所很好完成工作,实现上帝对你的呼召,那么你有可能以此为上司告诉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辩护。这转过来会有一种可能,人制造各种借口,为不道德的行为辩护,例如大声说,“我只是在服从命令!”你成为更好的雇员,人可能会认为,你就是一个更好的基督徒。这当中有某些真实成分。但问题是,谁来定义什么是“好”雇员。对路德来说,实现你在任何领域的呼召,这是由爱邻居来定义的。所以你上司的权威总是相对的,更重要的是坚持寻求共同益处。
但也许我们面对的最大危险,就是一种世俗化的靠行为称义的版本。在路德的时候,人有可能一辈子做同样的工作。今天人期望在一生当中换好几次工作,甚至职业。在这方面,称义的教义就至关重要。人的身份不在于工作成功,而是由基督施恩赋予我们的。如果我们离开上帝去思想呼召,那么工作本身就会成为一种偶像,或实现自我称义的途径。
人经常讲到“新教工作伦理”——因为宗教改革强调日常生活,因此人强调工作。今天人们常常把现代生活过度工作和过度紧张的文化怪罪于新教工作伦理。工作成了一件好事,所以越多工作越好。但是按宗教改革的思维,工作绝不是终极的。上帝是终极的。我们工作,是为了荣耀上帝,我们休息,是为了荣耀上帝。因此安息日的休息也成为宗教改革教会的一个重要主题。
真正的麻烦是把上帝排除在外。在现代世界,工作本身成为目的。确实,工作在许多方面已经成为一位神,以自我实现的形式,要给人带来拯救。我们通过工作本身寻找我们的意义或价值感。罗伯特·班克斯(Robert Banks)的结论是:
“日常生活的时间压力,主要不是闹钟手表发明和推广的结果。更重要的是世界观的改变,导致一种较少以上帝为中心、以恩典为根本的生活方向,取而代之的是更以人为中心、靠工作称义的态度。”
信息革命加快了这过程。它提供了通过工作“自我实现”的更多可能。工业革命衍生出来的大多数工作相对沉闷。它们的价值在于为家庭赚取收入,给邻居带来服务。但是现在我们抢着要找使人内在满足,“有成就感”的工作。
宗教改革依然重要。因为这种新的“工作伦理”在两大方面偏离了宗教改革神学。首先,这新的工作伦理是自我称义。中世纪天主教靠行为得救的观点,已经被靠工作得救取而代之。现在人把得救定义为自我实现,但这仍是自我拯救的一种尝试。它仍然行不通,这就是我们文化当中如此多人备受压力的原因。精英分子通过他们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和尊重,找到一种拯救方法。我们其余的人为了“得救”更努力工作。
第二,这种新的工作伦理服务自我。人判断工作好坏,不是看它对其他人的服务,而是看它对我这工作的人的服务。人把“好”工作定义为是我找到满足感的工作,而不是服务共同利益的工作。当我们讲到“有成就感”的工作,享有这成就的是工作的人,而不是群体。我们的文化看扫大街的工作不是好的,或让人有成就感的工作。但路德会把它看作是好的,让人有成就感的工作,因为群体得到清洁街道带来的共同益处。上帝通过那位扫大街的人清洁街道,因此那位扫大街的人是与上帝共同创造的人。
在上帝面前
按中世纪天主教的观点,上帝身在修道院,而不是在市场。上帝身在弥撒当中,而不是在人家里。人越强调圣地的神圣,上帝就越不是日常生活的一个特征。上帝并不是不在。祂依然在,观察、数算人犯的罪。但是按照中世纪天主教的观点,上帝是遥远和让人害怕的实在。人若真的能来到上帝面前,也要通过众圣徒作为中保。人绝不可能蒙上帝悦纳,因此人不会想到自己能直接来到上帝面前,也不想来到上帝面前。
因信称义,这意味着上帝并不遥远,因为基督把我们带进一种与上帝的关系当中。现在上帝与人亲近,上帝欢迎人来到祂面前。这给人带来一种强烈感受,就是人是“在上帝面前”(coram Deo)活出人生。这对路德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说法。在加尔文的著作里,读者也强烈感受到上帝的同在。加尔文说,在生活的每一个层面,人类都是negotium cum Deo,“与上帝打交道”
今天基督徒仍然会给人留下一种印象,就是真正的基督徒工作是为了教会,或教会平行机构做的工作。或者我们认为,我们需要去进行退修,这才是真属灵。连“退修”这说法也有一点有意无意暴露出这种观念。它表明修道院的思维仍残留在我们思想当中。或者我们按照是否投入教会活动来衡量人对基督的委身。人认定,经常参加祷告会,在教会各个小组服侍的人是坚强的基督徒。因为工作忙碌,或者在社区服务,因此没有太多时间做这些事情的人,被看作是在作门徒方面失败的人。我们把跟从基督的呼召变成参与教会活动的呼召,然后我们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们在接触失丧的人,冲击我们文化这些方面做得如此糟糕。
今天我们仍然倾向在异乎寻常的事情当中寻找信仰的踪迹。我们期望在特别地方举行的特会上与上帝相遇,无论那是宏伟的大教堂,有精细的崇拜礼仪,还是让人高度兴奋的敬拜活动。路德关于天职的教义,把上帝的工作牢牢放在普通的事情当中。上帝通过我们的天职,甚至在平凡的活动当中显现。
上帝是创造一切的上帝。祂既是周日早上,也是周一早上的上帝。人类是按上帝的形象造的,为要在上帝的世界反映上帝的荣耀。在福音里,我们重新得到我们真正的人性。我们得到更新,因此我们能再次在上帝的世界上反映上帝的荣耀。宗教改革断言,日常生活邀请人把全地看作是彰显上帝荣耀的剧场,看我们整个人生是反映这荣耀的各种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