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徒在世的呼召(Gene Edward Veith, Jr.)

马丁路德说,当我们用主祷文祷告的时候,我们求神今日赐我们日用的饮食。他真的赐我们日用的饮食。他通过种植,收割谷物的农夫,把面粉变为面包的面包师傅,那预备我们的饭菜的人来做到这点。我们今天还可以加上那运送农产品的卡车司机,那在食品加工厂工作的工厂工人,管仓库的人,批发分销商,管理货架的年轻人,收款台的女士。在其中参与有份的还有银行家,期货投资商,广告人,律师,农业科学家,机械工程师,以及国家经济体系里的所有其他参与的人。所有这些人都在使你能吃上你早上的面包这件事情上作为手段起作用。

在你吃之前,你可能为你的食物而感谢神,这是应当的。他看顾你身体上的需要,以及你所有的其他需要,通过他的恩赐保守你的性命。“他赐粮食给敬畏他的人”(诗 111:5);也赐粮食给那些不敬畏他的人,“赐粮食给凡有血气的”(诗136:25)。 他是使用其他的人来成就这点。负责赐我们日用饮食的依然是神。尽管他本可以用神迹的供应直接赐给我们,就好像他曾经对以色列的子孙所做的,每天用吗哪喂饱他们一样,但神选择通过人来动工,人有不同的能力,按着他们不同的才能彼此服侍。这就是圣召(vocation)的教义。

用马丁路德所举的另外一个例子,神本来可以决定用尘土造每一个新的人来布满世界,就像他造亚当那样。但相反,他选择通过丈夫和妻子,父亲和母亲的圣召来创造新生命。神呼召男女一起,赐他们测不透的能力生儿育女。他呼召人进入家庭,在其中藉着父母的爱和看顾,他扩展他对孩子的爱和看顾。这就是圣召的教义。

当我们,或我们所爱的人病了,我们祷告求医治。肯定的是,神能够,有时候确实通过神迹赐下医治。但通常他通过医生,护士,药剂师,实验室技术员和类似的人赐下医治。医治我们的仍然是神,但他通过有技术,有才能,被神装备的人为手段来做工。

当神祝福我们的时候,他几乎总是通过其他人来祝福。能读神话语的能力,这是一种无法表达的宝贵祝福,但阅读不是一种在我们年幼的头脑里形成,完全冒出来的能力。它要求教师的圣召。神通过巡逻的警察以及整个司法制度来保护我们。他通过艺术家赐我们美丽和意义。他让我们通过汽车工人,机械师,养路工和汽车经销商的事奉使我们可以旅行上路。他通过垃圾收集工,管道工,卫生员,有时候还是给我们酒店房间打扫卫生的没有身份证的外国黑市劳工来保持我们的清洁。他通过牧师,以及任何向失丧的人宣扬耶稣基督的福音的人来使人得到拯救。快餐业工人,发明家,文书助手,科学家,会计师,音乐家,他们都有从至高而来的呼召,被神使用来祝福,服侍他的百姓和他的创造。

从在这些圣召中工作的人的角度看事情并非总是如此。对我们这些领受这些工作带来的益处的人来说,要看出所有这些不同种类的工作都是对我们其余人等的祝福,这是很容易的;但从在这些圣召中如奴仆一般工作的人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工作常常是每天的苦差,是一种艰难,乏味,没有人领情的任务。那些在任何具体工作中的人通常不是出于某种崇高的理想而工作,而是因为他们要生存。也许有一些职业是内在使人满足的,但即使那些薪水很高,地位很高的工作也会使人精神颓丧。工作常常看起来没有意义,它是达到一种目的,就是生存的手段;但看来我们生存只是为了工作。它消耗我们的时间,我们的感情,我们工作之余的很着急要去做的事情。它夺走了我们想花在家庭上的时间 – 尽管家庭生活的圣召常常也一样是一种让人苦恼的挣扎 – 当今技术使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一个星期七天都要随时待命,我们的工作耗尽了我们的生命。

尽管工作是一种祝福,是亚当和夏娃所享受的,他们被神雇佣在伊甸园中“修理看守”(创 2:15),但在人堕落之后,我们必须在挫折和汗水中劳苦:“地必为你的缘故受咒诅。你必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地必给你长出荆棘和蒺藜来,你也要吃田间的菜蔬。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你归了土。” (创3:17-19)

尽管基督徒相信神在世界上积极动工,尽管我们稍微思想就可以发现他在人的圣召中积极动工,但魔鬼在世上也是积极做工,这也是真的。在理论上事情应当进展得很顺利,人互相帮助,努力达至每人都说要追求的和平和幸福的目标;但是罪破坏了这一切。这个世界上许多人得不到日用的饮食。许多父母不是看顾他们的孩子,而是虐待他们,或者堕胎打掉他们。许多丈夫和妻子不是听从神呼召他们进入婚姻,要他们成为“一体”的命令,而是互相拼命争斗。许多政治家利用,欺骗人民,用暴政对待人民,而不是保护他们的利益。有的警察滥用权柄,有的教师不教导学生,有的医生不是医治病人,而是杀害病人,有的牧师歪曲神的话语。

人在他们的圣召上犯罪,他们得罪他们的圣召。因为不知道什么是他们的圣召,不知道在工作,家庭和社会参与中有属灵的层面,他们受到困扰,缺乏目的,对他们应当做什么,他们应当如何生活,他们是谁感到迷惑。在这个按照民意调查表明人主要关心的是工作和家庭的时代,再也没有什么需是比重拾关于圣召的基督教教义更重要的了。

这个解放人,促进人生的教义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被完全遗忘,被我们的神学院,布道和查经班忽视,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圣召的教义是我们属灵遗产如此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但不幸的是,当代基督徒和它失去了联系,实在是非常需要重新发现这个教义。这不仅仅是认识何为工作,不仅仅是我们应当凡事为了神的荣耀而做这么一句口号,不仅仅是一种模糊的神学上的陈词滥调。古时候宗教改革的神学家对这个题目的教导是极其具体和切合实际的,给出了实际的指导,教导人应当如何在一个真实,堕落的世界上活出这个教训。但更进一步的是,圣召的教义等同于关于基督徒生活的全面教义,与信心和成圣,恩典和善行有关。它是基督教伦理观的关键。它告诉我们基督徒能怎样影响他们所处的文化,用神的同在来改变普通的日常生活。

历史上的圣召观

在今天这个不信的年代,许多古老的神学词汇依然还被保留下来,尽管赐它们意义的信仰已经消失了。例如,那些对圣经权威一无所知的人仍然使用诸如默示和启示这样的词语,把它们用在艺术创作或生意念头之类的事情上。异象,使命,精神,甚至一些好像正典, 释经,合力论这样更技术的用语都是例子,这些神学词汇的原意被抽干,变成了有更世俗的意义。圣召这个词今天也有一个普通的含义,它已经变成了工作的另一个说法,用在“职业训练”或“职业教育”这样的词汇中。然而这个词是一个神学用语,反映了一种对工作,家庭,社会和基督徒生活的丰富圣经教训的汇总。

英文里圣召这个词其实就是拉丁文的“呼召”。圣经充满了描述我们如何被呼召藉着福音相信(例如帖后2:14),神如何呼召我们做特别的职分,过特别的生活(如林前1:1-2; 7:15-20)的经文。圣召的教义是完全符合圣经的,我们会看到这一点;但正如其他的圣经教导一样,它的出现和发展在宗教改革时期最为强烈。

在中世纪的教会中,有一个圣召,或得到一种“呼召”,这完全是指全时间的教会工作。如果一个人感到有一个呼召,它就是一种迹象,就是他/她可能“得到一个圣召”,这意味着成为一名神父,一位修道士,或者一位修女。普通生活里的职业,比如作农夫或厨房里的女佣人,制造工具或衣服,当兵,甚至当一位国王,这些被人承认是必需的,但是属世的。这样的人可以得救,但他们是陷在世界中的。要完全事奉神,要活出真正属灵的生命,这就要求一种全时间的委身。只有在教会的圣职中才能成就“完全的计划”,一个人把每天的时间完全用在祷告,默想,敬拜和事奉神上。甚至结婚和做父母,尽管被人承认是好事,结婚被看作是从神而来的一种圣礼,但都被看作是有碍于属灵生活的。“得到圣召”有很多的意思,其中一样就是愿意,有能力过一种独身的生活。

宗教改革之所以发生是因为人们确信教会已经偏离了神话语的真理,通过人发明的工作来聚焦看救恩的问题,而不是通过基督的工作得赦罪的福音。改教家们在福音和圣经的光照下仔细察验教会的制度,他们坚持神父和修女没有特别的权利可以宣称得神的恩宠,平信徒也可以完全活出基督徒的生命。

宗教改革“信徒皆祭司”的观念绝没有像人常常以为的那样贬低牧师的职分,或者教导说牧师,教会的工人不再是必需的,或者教导每个人都可以站出来拥有他自己的神学。相反,它教导牧师的职分是一种圣召,一种从神而来的呼召,有它自己的责任,权柄和祝福。但它也教导说平信徒也可以有圣召,有他们自己的呼召,是带着他们自己神圣的责任,权柄和祝福的。不是所有的信徒都是牧师,或者教会工人。他们不必为了在神面前成为完全而要这样做,这种地位是通过基督的血达到的;但所有的信徒都是祭司。所有的信徒和旧约的祭司一样,可以靠着羔羊的血来到神面前。所有的信徒都可以处理圣事(比如圣经,原先平信徒是不能看圣经的)。所有人都能向需要福音那拯救人的信息的人传讲。“信徒皆祭司”意味着所有的基督徒都享受同样的来到基督面前的通道,在他面前每个人在灵里都是平等的。

“信徒皆祭司”,这并没有使每一个人都成为教会工人;相反,它把每一样工作都变成一种神圣的呼召。那时候的一个大问题是禁止有宗教任职的人结婚。改教家们查看圣经,坚持说婚姻是神所命定的,家庭远远并非没有像隐士的生活那么属灵,而是某些最属灵的工作的场所。父亲和母亲对于他们的孩子来说就是“祭司”,不仅照顾他们身体的需要,还在真道上养育他们。每一种工作,包括从前被人看不起的工作,比如农夫和工匠的工作,都是尽祭司职分,行使对神,对邻舍的神圣事奉的机会。

宗教改革带来了极大的社会变革。这主要是因为教育被扩展到了所有的阶层和各行各业当中。这也是信徒皆祭司的一部分,是出于对每一位基督徒都应当能够读神的话语的一种坚信。这意味着教导每一位基督徒读书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这之前,就算在有钱的和掌权的阶层中间,这种技能也非常短缺。在中世纪,唯一能阅读的人是那些在教会中工作任职的人。当然,官员和政府所需要的记录员也是识字的,平信徒可以在教会机构中学习读书,绝大多数这些功能常常是由低层的教士来完成,英文教士(clerk)这个词来源于cleric(办事员)。 另一方面,宗教改革的教会发起了一场雄心勃勃的普遍教育运动,积极教导每一个人,既有男孩也有女孩,有地主也有农夫,如何去读神的话语。

学会了怎样读圣经的人也能运用这种技能去读任何的书。很有意思的是,宗教改革发起的学校超过了基本识字和读圣经的范围。它们实施经典的“文科”教育(文科这个词原意就是自由人应受的教育,译者注),这种教育是由希腊人和罗马人首创,为的是装备自由的市民去发展他所有的能力,文科(liberal)这个词来源于libera, 拉丁文自由的意思。尽管希腊人和罗马人为奴隶提供了一种分开的职业教育,但宗教改革给甚至是更低层的阶级提供了一种经典基督教教育,这给整个社会次序带来了“使人自由”的变化。

宗教改革主要关心的是每个人同神的关系,在世界的范围中也结出成果,带来了社会的流动,经济的繁荣和最终政治的自由。这些不仅是由新的教育引发出来的,还是由相关的关于圣召教义的教导所带出来的。马丁路德的《小要理问答》,以及它的《责任一览》把圣召放在对每一个平信徒教育的中心位置,正如他的《大要理问答》为牧师提出了详细的教导一样。加尔文和他的跟从者同样强调基督徒在世界上的圣召,清教徒则用努力和热情把这教义运用出来,塑造了美国文化。

圣召的教义是在更正教对文化的许多影响后面的根源,尽管这些常常被人误解。如果更正教导致了个人主义的增长,这并不是因为它的神学把个人变成了至上的权威。相反,圣召的教义鼓励人去关心每一个人的独到之处,才能和个性,这些受到重视,被看作是神的恩赐,神用不同的方法创造和装备每一个人,为了实现他所对他们每一个人生命中的呼召。圣召的教义削弱了同一性,意识到每一个人独特的价值,歌颂了人的不同之处;但是它把这些个人放进与其他个人相处的社区之中,避免了世俗个人主义的个人化和以我为中心的自我陶醉的情结。

宗教改革可能带来了“新教工作伦理“,但这并不是好像某些社会科学家很荒唐地指出的那样,是出于一种压力,要用世界的成功来证明人蒙拣选。相反,工作伦理的出现是因为人认识到工作的意义,以及当透过圣召教义的光照,所看见的普通的人的努力所带来的满足和成就。

宗教改革时期更正教会在艺术,文学,音乐以及社会架构方面发挥着最大的文化影响,这也和圣召的教义有关的。重拾这个教义可以为当代基督徒再次影响他们所处的文化开辟道路。

本书宗旨

本书是对圣召教义的解释,并尝试用实际的方法把这个教义应用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之中。首先,本书将要讨论圣召的实质—圣召的目的是什么,如何发现一个人的圣召,神如何呼召我们进入人群和处境当中,他是怎样在我们每天生活中所做的事情上与我们同在。然后本书要谈具体的圣召,以及对它们来说都是普遍的具体问题。

按照改教家们的看法,每一个基督徒都有多重的圣召。我们在我们的工作有呼召,我们在我们的家庭中有呼召,我们作为市民在更广阔的社会中有呼召,我们在教会中有呼召。

对当代基督徒来说,这些事情的每一样都值得我们去关心,都是一个大问题。做一个基督徒商人,基督徒艺术家,或者一位基督徒律师,科学家,建筑工人,或任何一种工作,这意味着什么?我怎样在我的工作中事奉神?如果我没有一种这些使人得以成就的工作那怎么办?我这陷入困境的工作怎么办?我怎么知道神呼召我做什么,我的圣召是什么?我怎么知道该怎样使用我的生命?

拥有一个基督徒家庭,这是什么意思?我该怎样养育儿女?如果我没有孩子,那该怎么办?如果我是单身人士,是落在那“家庭导向“教会的活动范围之外的光景中的,那该怎么办?如果我想结婚,但找不到合适的人,那该怎么办?如果我结了婚,我该怎样和我的配偶交往?父母该怎样和他们的子女交往?反过来又该怎样?所有这些的权柄问题又该如何处理?

基督徒应当涉足政治吗?基督徒怎么可以在一个非基督教,甚至是一个反对基督教的文化中起作用?我们应当把它接管过来吗?或者让它来接管我们?或者放弃它?我们总是一定要顺服我们的掌权者吗?基督徒怎么可以改变事情?

牧师和平信徒在教会中的角色又如何?谁做什么事?谁顺服谁?教会的活动和责任和我们其他的活动和责任有什么关系?世界上的职业和比如传福音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本书要回答像这样的问题。并不是说在每一种情形下它都给所有这些问题提供一种直截了当的答案,但它要提供一种属灵的框架来思考这样的问题,也许用不同的方法来处理这些问题。

不像许多教导如何在工作上成功,如何在家庭里成功,如何在改变世界上成功的书籍,本书要努力诚实面对问题。圣召的教义是完全实际的,面对困扰着每一种圣召的问题,罪和困惑。改教家们对在圣召中失败,在我们的圣召看来不结果子的问题上有很多的教导。改教家们对在圣召中“背十字架“,对祷告在圣召中的角色,在绝望的时候依靠神是什么意思是怎么说的?这可能是全本书最有帮助和鼓励人的部分。

我要说,对这个题目的具体讨论主要是出自马丁路德对圣召的认识。其他的神学家在这个问题上写了很有帮助的文章,从清教徒的著作到Os Guinness的近作《呼召》均是如此。马丁路德的方法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不是把圣召看作是我们应当要做的事情,我们作为基督徒工人,基督徒市民,或者基督徒家长应当要做的事情,马丁路德而是强调神在我们的圣召中,藉着我们的圣召在做些什么。这就是说,对于马丁路德来说,圣召不仅是律法的问题,尽管这是圣召的一部分,马丁路德以及本书对此都没有忽视,但最重要的,圣召是福音的问题,是神作为的显现,而不是我们自己作为的显现。在这种意义上,圣召不是加在我们身上的另外一种重担,某样我们要失败的事情,而是一种领域,在其中,通过我们从其他人领受到的祝福,以及尽管我们失败,神依然通过这些动工的方式,我们能够经历神的慈爱和恩典。

马丁路德甚至说圣召是神的面具。就是说,神在工作的地方,在家庭里,在教会中,在看起来是属世的社会中隐藏自己。说神是隐藏在其中的,这是描述他的同在的一种方法,就正如当一个小孩子在一个房间里藏起来的时候,他是在里面的,只是看不见罢了那样。认识到那花去我们大部分时间的这世界上的活动—去上班,带孩子去训练踢足球,去商店里买一些东西,上教会 – 这些都是神的藏身之处,本身就可以是一种启示。极大多数的人在神秘经验里,壮观的神迹中,他们要做的异乎寻常的作为中寻求神的面。在圣召中寻求神的面,这实际上就是把他带到地上来,使我们看到他对我们是如何的真实,如何改变我们日常的生活。

摘自Gene Veith 所著《工作中的神》前言